枕月眠山

我选择忙人之所闲而闲人之所忙

为谁疯魔(二十五)

  秋剪罗带着沈九离了书房一路向上房走去,路过饭厅,却有一个女孩突然跑出来,叫道:“哥哥!”后面的丫鬟追着一迭声的叫:“小姐仔细着别摔了!”

  

  秋剪罗一转身,便被女孩扑了个满怀,他也不怒,只是宠溺地笑着:“海棠又调皮!仔细摔着。”

  

  “有哥哥接着,海棠才不怕摔呢!”

  

  娇俏的少女从他怀中探出头来,看见跟在后面的沈九,登时更开心了:“哥哥!你带小九去做什么呀?让小九陪海棠一起吃晚饭好不好?”

  

  秋剪罗闻言,转头轻飘飘扫了一眼沈九,道:“哦?哥哥怎么不知道,海棠什么时候同小九这般要好?”

  

  沈九身子一颤,头愈发垂得低了。

  

  天真烂漫的少女却没有察觉出哥哥语气中暗藏的恶意,笑道:“小九好看呀!比墨烟他们都好看!海棠喜欢和小九一起玩!”

  

  她从秋剪罗的怀中挣脱,跑到沈九跟前:“小九!你怎么不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又惊叫起来,“哎呀,小九的衣服怎么这么破?”她转头瞪着秋剪罗,气势汹汹道:“哥哥!你是不是又欺负小九了!海棠最讨厌欺负小九的哥哥了!”

  

  秋剪罗的眼神有一瞬间很是阴郁狠戾,随即却又无限温柔地笑起来,温声道:“怎么会?哥哥从来不欺负小九,是墨烟他们几个不懂事,和小九闹着玩的,才没有人欺负他。小九,你说是不是?”

  

  沈九抬眼,飞快地看了一眼身前一袭粉色罗裙活泼可爱的少女,被站在少女身后秋剪罗的阴郁神色惊得心尖一颤,连忙低下头去,涩声道:“……是,是我不小心,公子他……并没有欺负我。”

  

  秋海棠嘟起嘴,欲要再说,秋剪罗却温声道:“好了,海棠不要闹了,哥哥同小九还有些事要讲,你自己先去吃饭吧,乖。”

  

  秋海棠不能与喜欢的哥哥和小九一起吃晚饭,非常不甘心,可秋剪罗却已经命丫鬟来伺候小姐去用饭,只好一步三回头地回到饭厅,很是不舍的模样。

  

  秋剪罗目送秋海棠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脸上的温柔笑意瞬间消逝无踪。他斜斜睨了一眼沈清秋,拂袖而去,只留一声冷笑轻轻飘散在空中。

  

  ·

  

  热水已经备好在房中,奉命退下的丫鬟掩上门,卧室中便只剩了秋剪罗与沈九。

  

  以及一只隐形的魔尊。

  

  秋剪罗探指试了一试水温,然后站在浴桶前舒张了双臂,命道:“伺候本公子更衣。”

  

  沈九迟疑了一会儿,慢慢走近,伸出手去替他宽衣,谁知秋剪罗突然擒住了他的手腕施力一拽,沈九不由一声惊叫,水花四溅中,人却已经被扔进浴桶了。

  

  沈九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他本就凌乱的头发被打湿,单薄脏破的旧衣紧贴在肌肤上,模样真是狼狈极了。他伸手抹了一把脸,勉强睁开双眼,黑白分明的眸子中闪过未及掩藏的戾气,狠戾之下却暗藏着难以克制的惊惶不安。

  

  洛冰河掩在袖中的手紧紧攥起。

  

  秋剪罗却是很愉悦的样子,微微眯起的双眸中有着不加掩饰的恶意与玩味。他微微俯身,盯着沈九形状漂亮的眼眸,道:“你近来不是很乖很听话么,怎么,终于装不下去了啊?”

  

  仿佛还觉得有些遗憾似的,口中啧啧有声:“我还想着,你这只野猫难道还真就因为区区几顿打就能服帖?那也未免太可惜,不是么?”

  

  他伸手将沈九脸上的一缕湿发捻开,然而当指尖将将落在沈九脸上之时,毫不意外地被狠狠打开了。

  

  他却一声轻笑,以一种令人几乎毛骨悚然的语气慢道:“果然还是这样更好玩些。”

  

  沈九无限厌恶地狠瞪他一眼,一言不发,攀着浴桶边缘试图往出爬,却被秋剪罗伸出一只手按住了肩膀。

  

  浴桶很大,八分满的热汤几乎要淹过少年单薄的肩膀,他挣扎不脱,便只能抓着桶沿,勉强立在浴桶里。

  

  不怀好意的目光放肆地落在少年身上,他垂了眸子,却看见按着自己肩膀的那只手背上泛起了好大一片红。

  

  他刚刚打的。

  

  自己又不会好过了。沈九抿着唇面无表情地想着,不对,他在这人面前,就没有好过过。

  

  秋剪罗显然也看见了自己手上的红印,他嗤笑一声,那只手顺着少年细瘦修长的脖颈缓缓爬上去,掐着沈九的下巴抬起来,露出少年一张颜色苍白的脸。

  

  “说起来,本公子倒是很好奇,你究竟是怎么巴结到海棠的?竟然让她那么心疼你被人欺负?”

  

  他打量着眼前少年过分好看却又过分寡淡的脸,问道:“就是靠的这张脸么?”又点点头,“的确是个好模样,也难怪小丫头喜欢你。”

  

  果然躲不过这一遭。他有些神游地想着,下颌却骤然一痛,就听见秋剪罗道:“你想寻个靠山,与其找那蠢丫头,倒不如……来讨好讨好本公子,可不有用多了?”

  

  他看着沈九骤然惨白的脸色满意地笑起来,拇指用力摩挲沈九的下巴,眼见那片苍白的肌肤迅速泛红,方肯撒手,点点头道:“果然聪明。”回身走出几步,又道:“还不出来,等我抱你?”

  

  闻言,尚在发愣的沈九猛地一哆嗦,终于回神,带着满身的水从巨大的浴桶中艰难地爬出来,又磕到了腿上伤处,一时痛极,不由跌倒在地上。秋剪罗见他如此,不耐烦地走回来,粗暴地捉住少年细瘦的胳膊,径直向床榻拖去。

  

  沈九自是不肯,然而连续两日未曾进食并且刚受过暴力殴打的虚弱身子让他的挣扎无济于事,徒留一路长长的凌乱斑驳的水痕。

  

  眼见已被拖至床边,秋剪罗却将少年丢在地上,居高临下道:“脱了。”

  

  沈九费力地蜷缩起身子,紧紧攥住自己残破的衣襟,一双幼狼一样泛着凶狠的眸子直直对上秋剪罗。秋剪罗莫名被那眼中的阴戾惊得心中一跳,回神时,呼吸渐渐地粗重起来。

  

  真是太有趣了,就这么个小东西……不知死活!

  

  耐心告罄,他亲自动手,却不防脸上一痛,竟被沈九乱挥的拳头打到了。……真是好极!他怒极反笑,仗着力大的优势将沈九细瘦的两根手腕攥在一处,腾出一只手来去撕沈九的衣衫。

  

  单薄瘦弱的少年已然沦为案上鱼肉,然而多次与人拼命的经历和对眼下情景的绝望却使他在一瞬间爆发出更大的力量,他弯起膝盖狠狠上顶,正中秋剪罗的腹部。

  

  秋剪罗一声闷哼,险些被这力道掀翻过去,不由大怒,抬手狠狠甩去一巴掌,一声脆响,沈九白皙的脸庞转眼浮现指痕,随即肉眼可见的高肿起来。

  

  沈九被打得晕眩,强烈的虚弱感压制不住地泛向四肢百骸,他再无还手之力,只能任由身上的衣衫被剥除。

  

  没办法了吗?这一次难道真的,躲不过了吗……沈九的牙关咬得死紧,谁来……救救我?七哥……

  

  洛冰河目眦欲裂,眼见秋剪罗正要俯身而下,心魔已然出鞘——

  

  可是不能!这是沈清秋的梦境,杀戮梦境造物受伤的是沈清秋,他不敢再拿师尊早已极度脆弱的精神开玩笑,况且,这毕竟是梦,毕竟是……早已发生过的不可更改的事实,他该冷静才是。

  

  而且,自己迫切地想要知道师尊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曾经历过什么,这样冷静旁观便是最好的方法,不是么?

  

  但是……但是!!

  

  提剑的手青筋暴起,指节都泛出青白的颜色,堂堂魔尊此刻却是满脸的惊惶无措,他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魔气受到主人的情绪影响也剧烈波动起来,眼前的事物已经变得扭曲,这个梦境已然摇摇欲坠,濒临破碎。

  

  “哥哥小九!海棠给你们送饭来啦!”

  

  蓦地,门外传来女孩清脆的声音,打破屋内近乎绝望的气息。

  

  不断扭曲的空间有刹那的暂停,转瞬又重新波动起来,不一时便恢复了稳定。心魔剑悄然归鞘,洛冰河暗沉的双眼冷冷盯着迅速起身整衣的秋剪罗,鼓噪的心跳与被怒火点燃的血液久久未平息。

  

  他终于知道了,知道沈九为何会屠尽秋家男丁,为何会有那场大火焚烧三日三夜而不熄,为何沈清秋会那么抗拒他的亲近,以及为何,昏睡的沈清秋会困囿于这样一场噩梦——

  

  是他伤他至深却不自知,这伤痕深深刻在沈清秋一颗本就千疮百孔的心上,一步步逼着他濒临崩溃,而他竟还觉得对师尊倾心相待却得不到师尊同样真情的自己好生委屈………

  

  想起金兰城中秋海棠对沈清秋字字泣血的控诉,想起令沈清秋身败名裂的“罪状”,想起幻花宫中,自己的残忍掠夺………自己简直,简直是愚蠢得可笑!可笑至极!!又残忍得可恨至极!!!

  

  洛冰河从未如此刻这般恨自己。

  

  魔尊从来是骄傲的,是不容置疑的,然而在眼睁睁看到沈清秋遭遇不堪的曾经之后,他才深切地意识到,自己错到怎样离谱的地步。

  

  如今仔细想来,自从金兰城再遇,这么久以来,自己对沈清秋……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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