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谁疯魔（十）
洛冰河与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定定对视了一瞬，突然笑起来，俊朗的眉眼荡起好看的弧度，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他转身拿起方才放下的东西，向沈清秋笑道：
“弟子昨日有幸得了件有趣的物件，想来师尊应是未曾见过，便特意带来献予师尊赏玩。”
沈清秋的目光落在洛冰河的手上，看见了一只样式小巧、雕花精美的紫檀木匣子。
洛冰河注意到他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有些恶劣的玩味。他慢慢打开匣子，露出其中黄色丝缎上呈放的物事。
沈清秋看到那物，像是被针刺到一般，蓦地移开目光，薄唇紧紧抿起，勾出一道坠满屈辱的弧度。
那是一条银色的锁链，两端各有一个细窄的银环。样式精巧，锁身细长，清晨的阳光打在上面，折射出冷冷的华光。
沈清秋嘴唇被他抿得泛白，克制不住地哆嗦。用脚趾头想，也能明白小畜生拿它给自己安的是什么心。
太耻辱了。
这算什么？洛冰河恨他至极，他明白。可已经折磨了那么长时间然后任他在绝望中死掉，在那个肮脏阴暗的地牢里腐烂对洛冰河来说难道还不够解恨么？非要这般大费周章地救他回来又有何意义？就为了把狗窝换成金丝笼然后继续换种方式玩弄折辱自己么？！
洛冰河却不知他如何想，只管拿出银链，将一端的银环打开，力道轻柔却不容拒绝地牵过沈清秋的左腕，将它轻轻扣上。冰冷的金属圈紧扣在骨骼突出的细腕上，严丝合缝。如果忽视那条长长的锁链，这细环真如锻造精致又华美的手镯一般，精美的花纹蜿蜒其上，银白的颜色衬得本就苍白的肌肤更显雪白，一眼看去，竟有种冰冷禁欲的美感，洛冰河不由屏息，盯着沈清秋的手腕微微失神。
鬼使神差地，洛冰河顺着手臂往上看去。明知沈清秋不会有好脸色，却自虐似的，想要将他每一个生动的表情纳入眼中，藏进心底。
却见那人微微扭过脸去，目光垂落在身侧一处。长而密的羽睫轻轻颤动着，似受惊了的蝴蝶，却无法逃开，只能在原地微弱地挣扎。他眼帘半垂，洛冰河望不见那两汪冷泉中在此时究竟泛起了怎样的涟漪，却无意间于眼尾的薄红中撞破玄机。
沈清秋的眼睛很好看，洛冰河是知道的。那一双凤眸形状狭长，因而难免使人觉得寡淡刻薄，然而眼尾却慢慢收成一道氤氲的线条，眸光流转间便透出几分不自知的媚色。此时，微挑的眼尾因为屈辱与愤怒而染上一抹绯色，惊心动魄。洛冰河不由想起那薄情的戏子，美得魅惑却又清冷绝俗，宛如一朵于雪山之巅怒放的红莲，明明孤标傲尘，却又……该死的妖娆勾魂。
洛冰河心上似是遭了一拳重击，神魂动荡，喉咙微微发紧，喉结不甚明显地上下滚动。他强制自己从沈清秋的脸上移开视线，继续将另一只银环扣在床脚。
他暗暗平复了加速的心跳，唇角有些不自然地勉强挂上玩味的笑意，道：
“……果然弟子眼光不错，这链子只有师尊能配。它可是样好东西，师尊戴着，便不用担心没使好刀剑，不小心力度过大，伤着师尊贵体了。师尊，你觉着有趣么？”
他的声音低沉温柔，眼中有笑意荡漾，又藏着一丝狡黠，真如一个向师尊卖乖讨巧的孝顺徒弟。
沈清秋闭上眼睛，遮去其中一抹悲哀。
聪慧如他，听洛冰河这番话语，又怎能不懂腕上锁链的用途，又怎会不知小畜生的险恶用心？
他如今，不但决定不了自己的命运，就连生死，也不由自己做主了。
洛冰河看到沈清秋颓丧的表情，颇为满意地一笑。他自然知晓这条锁链的妙处：扣在人手腕或脚踝上，便如服了软筋散一般，却也还能站立行走，只是再不能多用力气去做一些不那么让他高兴的事了，比如自残，或自杀。
这个人，终于在自己手里了。
他深深地看一眼沈清秋，目光扫过那只被华美得近乎嚣张的锁链紧紧锁缚的细腕，心情甚好地转身离开，顺手带上门，抬脚迈向后厨的方向。
